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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中日一旦摊牌开战谁会站在中国一边?谁又会支持日本?近日,普京说了一句话,让躁动不安的日本举国都震惊了...
普京到底说了什么,打死你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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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颠覆(2)

在这最美妙的时刻,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那里立着成排的电脑桌,有三十多双手在勤奋地破译着金钱的密码。当他第一只脚跨进玻璃门时,他的眼睛就已经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梦工厂来:刘冬梅又带着田海荣去小会客室里培训话术了,“就这么个傻头傻脑的废物,你给他培训十年也谈不成半个单子来!”他想;梁子怡的桌子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厚厚的《Hive编程指南》,“看来是受吴越泽那小子的荼毒不浅,怕不是要准备跳槽吧?”他想;宋茜茜的水杯上、屏保上、鼠标垫上都印满了韩国EXO团员的写真,“你辛苦赚的钱都用来养活他们了吗?”他觉得好笑。他在昨天斗殴的地方坐下来,心无所思地观察着窗外:蚩尤广场上滑旱冰的小学生、鹊桥上漫步的情侣、商业街交叉口发传单的创业青年,还有驼铃西路发生的那起车祸,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甚至连筛选影像的能力也在衰退……马莉丽走出了后勤部,他敏锐地嗅到了她的脚步,她将要去哪里?她走进玻璃门,向这边来了——

她去了贾浩俊的座位,她停下脚步,为他端了一杯奶茶,热气腾腾的,使那台桌子上刹那间也染上了甜蜜的氛围。她在凝视他,又是电梯间里那种亲昵的眼神;他在键盘上敲字,给她看客户发来的藏品图片。“要看藏品去找罗玉老师,她懂什么?那是什么?枕头?怎么,你们想枕上去吗?别想多了,一旦分开,就人走茶凉了,一个穷美术生能有多大出息,那么多画家都是死了以后才出名,你也想跟着他穷困潦倒?认清现实吧,姑娘!那小子的好日子到头了!”邓元柏微笑着站起来,吹着那天贾浩俊在电梯里吹过的那种调调,走向展示区。

还是那座塔:在展示区,邓元柏已经不会再去其它什么地方了,金钗他不会看,因为它载负的红颜他不曾拥有;梅瓶他不会看,因为它寄托的雅致他向来鄙夷;陶埙他不会看,因为它隽永的音乐从未打动他的心灵,因此他也不看焦尾琴,不看鹰骨笛,他只看这座塔:听塔里漾出的梵音,这样才会让他浮躁的心慢慢降下来。他看着塔,听着梵音,眼睛一眨不眨,手中盘动佛珠,今天的心情有些微妙,不似以往:今天他有一种飞驰沙漠的辽阔感,监事在向他退却,眼中钉又被拔除,眼下似乎是没什么阻碍了,只是沙海,没有对手。从沙子里长出一条花蛇,横向伸缩着前行,它经过的地方,星星点点地开遍了红色的野花,沿着野花的踪迹翻越一座沙丘,眼前出现一片密集幽深的森林,全然一片发黑的绿色。邓元柏晃了晃脑袋:那片森林像猫科动物的瞳孔一般收缩成一座佛塔;今天怎么了?看来确实是状态欠佳,连续42个小时没有合眼,到中午了一定好好休息一下。揉了揉眼睛,他继续看塔,并等候着贾浩俊离职的消息:玻璃柜的展板上升起一座城堡坍塌的围墙,上百只蝎子从墙缝里钻出来,穿过一片枯叶地,爬上一些骑士的胸脯:他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通体发黑,看上去是被烤焦了,还有的腿或胳膊的伤口处缠着绷带,周遭肿胀发脓,但无所谓了,他们已经感觉不到:他们已然死去。再往前有三家被烧掉的手工作坊,还有一座钟楼,钟楼的基座已经焚毁,整座钟楼向一排高大的榛树林倾斜着。中间有一条向上的小路,烧焦的树干倒伏在路边,再往上走,路的尽头,又一通大火烧死了枯瘦的落叶松,在一片灰烬中大火收回去了,悬崖边上站着一只喷火的巨龙,它身后的铁笼子里关着一个绝代佳人:她身着繁缛奢华的衣服,外裙底下套着内裙,衬裙底下又套着底裙,裙子层层叠叠变化万端,那漩涡状的藤蔓、那淡雅的花卉,仿佛一组精丽的浮雕,她的美在服饰的衬托下简直无懈可击。为了拯救佳人,骑士们从遥远的王国里纷纷赶来,为的是了却心愿一睹芳泽,为的是成双成对双宿双飞。第一个骑士穿着加长的锁子甲,为了匹配佳人的高贵,他特地将马刺和锁子甲都饰以鎏金,套在锁子甲外的衣服则绘制着拖紫垂青的图案,他手持柳叶形长矛,追着佳人的求救声而来,巨龙口喷火焰,骑士烧成了一具焦尸,从山坡上滚到了荒弃的柿子园里。第二个骑士打马来了,他的头盔和胸甲皆以织物覆盖,护甲的表面饰以凹凸的线条,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弯曲成月牙状的战斧,在离巨龙百米的地方,骑士使尽全力抛出战斧;对于这次进攻,龙只是轻描淡写地甩了一下尾巴,战斧那宽阔的刃部打了一个回旋,砍掉了骑士的脖子。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失败的骑士,他们的尸体挂在路边,无人打理。一直到第一百一十四个骑士,他趁着龙蜕皮的功夫,打开笼子带走了公主。龙还没有缓过神来,公主已经杀死骑士又跑了回来,将自己锁在笼子里,拼命地喊:“救命,救命!”……龙又走回悬崖边,冲着天空怒吼,吼叫的声音震得邓元柏的神经嗡嗡直响,那些嗡嗡声又飞旋到他的耳边:“龙与公主才是郎才女貌,他们生活的乐趣就在于毁灭勇敢的骑士,也许在夜晚,龙会悄悄地走下悬崖,在灰烬中翻找,将金制的铠甲收集起来。”“龙只是公主的一个工具,借以挑选满意的心上人,却永远找不到最好的骑士。”“龙是公主的谎言,用以玩弄骑士。”嗡嗡声里,还有这样一些观点:对于骑士来说……邓元柏不去管那么多了,他已经准备好披挂上阵,他觉得自己强过所有的骑士,他的手里拿着枪,他有先进的武器,他还有一辆神速的跑车,他一轰油门,像子弹一样射上悬崖——“邓经理,邓经理!”前台小姐急切地走过来,“梅梅姐刚打来电话,要您过去一下:马莉丽要和贾浩俊一起离职,他们还说这里不能待了!”邓元柏似乎没有听到前台小姐的话,他只听到了榛树旁的钟声,它从钟楼上落下来,一声接一声地低缓,如丧钟一般。钟摆在钟声中摇晃,晃了一下,龙与佳人不见了,再晃一下,悬崖和作坊不见了,然后是骑士的尸体,最后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发黑的绿色,那是密集幽深的森林,树的叶子拼凑出一个嘲弄的笑脸。“混蛋!”邓元柏怒不可遏,他一个拳头打进了森林,砸碎了玻璃柜:茂密的森林倏忽消失,化作莲形覆钵的刹座,烧焦的树木骨化为五重相轮的刹身,沙漠铺就成罗汉像的须弥座,龙和作坊应该就是那些蕉叶形的插角,钟楼断裂下来,在火中焚成塔盖上的一段文字:“永济栳栳乡青台庄青信女崔莺莺资荐亡夫张季公生界永充供养岁次甲午八月二十七日舍。”邓元柏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塔盖上面有字?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充当电灯泡的角色:“这是假的!”

前台打过电话,后勤部赶来了。监事也赶来了,他急慌慌问前台小姐:“今天有客户来吗?”“没有。”专家罗玉闻声也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们将邓元柏从地上扶起来,将塔盖捡起来,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手链也捡起来,邓元柏魂颠梦倒,他指着那些罗汉像说:“给那些勇士披上衣服,好好安葬他们。”

“他说什么?”

“我为他们报仇雪恨了:龙死了,那个公主也死了,我是英雄!”邓元柏挥了一下手,自言自语地说,“我是一个孤胆英雄……”

“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又指着须弥座说:“在这里种树,一直种,死了一棵,再种一棵,给这片沙漠封住,那里有蛇,蛇是引路的——”他又开始寻找,“蛇呢?我刚才还看见了蛇。”

“中邪了吧?”

“别光看着了,把他拖到我办公室里去!”

邓元柏看着被众多的手架起来的胳膊,有几道血痕,一片红连接另一片红,在红的周围盛开着花朵;他用左手指着高举的右臂,喊起来:“蛇在这里,蛇到了我的身上,我变成沙漠了,我荒凉了!”

“他天天都来看这座塔,没准是魂给封到里面去了。”

“赶紧打电话再换块玻璃吧?”

“等会监事过来,这塔有没有问题还两说呢!”

“咱,别在这里站了,收拾收拾吧,免得一会韩梅梅又说咱们!”

“你说,会不会是上次在棺材里躺了一下,有什么不对劲了?”

“你说得好吓人,难道那口棺材是以前的,里面曾经装过死人?”

韩梅梅在那里喊:“不要都在那里站着了,留下两个人收拾一下,其余人都回去,该干嘛干嘛!”

“哈哈,我说什么呢?”

“马莉丽也走了,都是一块来的,要不咱也走吧?”

“人家来找了个男朋友走了,你也找个呗?”

“本来是想的,不过昨天发生了那些事,我就不想找了……我感觉这里不好了,到月底咱们也辞职吧。”

“我刚才听到邓经理和韩梅梅在外面谈,他们不想给离职的人发工资!”

“啊?那你给马莉丽说了吗?”

“还没有,晚上回去说。发工资也到下个月去了,如果没发……”

“那咱还干个啥?”

“发不了咱去仲裁得了!”

“反正这个月晃过去算了,他照样得给咱发工资,连后勤的工资都拖那就太不像话了!”

“我怕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了,公司门打开,里面乱哄哄的,人全跑了。”

“反正咱离职前还不至于,你别多想了!”

…… ……

在办公室的长椅上躺到下午,邓元柏睁开眼睛,看到右臂上缠着白纱。监事坐在老板椅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一只胳膊支在桌角,两手夹着手机,一局军事战略游戏正在那里酣战:“醒了?”

“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你差点毁了我的金涂塔!”监事扔下手机,站起来,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纸盒子,邓元柏的手链七零八落地装在里面。“拿回去,找根金线穿起来,重新开始吧。”

邓元柏颤抖着接过盒子,他闭口不言,今天半年积累起来的形象今朝毁于一旦,这以后可怎么去领导一个集体?监事又点燃一支烟:“明天:在大家面前做个检讨:你最近压力太大,睡眠不足,产生了不好的幻觉,也劝大家能劳逸结合,合理释放压力,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公司说,还有:昨天送东西的人,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抓住的人决不姑息!”

“好,我一定回去好好反思一下。”邓元柏的眼眶有些湿润。

“给我保证:下周一之前,不许再出一点差错!”监事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他的下一句似乎想说:“让我看到你还有用处。”

“我保证!”邓元柏不敢想象,这一路来随着监事走南闯北,上午竟然萌生了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真是该天诛地灭!没有监事,就没有他的今天。“我保证……”他又喃喃地说。

监事将手里的名单推到邓元柏面前:“我重新修订了名单,该开除的,一周以内让他们全部走人。”他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下午尹斌来过,介绍他的朋友明天来公司上班,叫张峰。以前也是从事销售,在金融行业,到时候就把他分在尹斌那个部门。”

“知道了……”沉默了一会,邓元柏像一只犯了错的狗那样去讨好主人,和监事聊起了公司的未来:“到了明年咱去临汾注册一个尧都文化公司,将部门分离成隔间……”

“先把这次办好再说吧!”监事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搭在胳膊上,打开门,他走了出去。“未知生,焉知死?”他回过头来,露出貂一样的笑容。

“……”大潮退去了,或许再也不能涨起来,河里浮动着观潮人的尸体,打捞队站在岸边,将冲上岸边的鲸鱼推下水去;鲸的个头太大,打捞队无能为力,它就只能留在那里,留在邓元柏的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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